第6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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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
自林家出事，林景圖許久沒能如此振作，當下即刻重新沐浴更衣一番，褪去頹廢，又有了之前翩翩貴公子的模樣，騎馬朝皇宮過去。
皇宮門口的九門侍衛原本都是林景圖的手下，也並未為難他，很快林景圖就被帶到了宋帝日常批閱政事的書房之中。
林景圖曾是當今宋帝年幼時的陪讀，二人少年時關系十分要好，幾乎每日都要見面。
而林家出事之後，宋帝也是念在這個情分，並未嚴懲林景圖，只是林景圖自己心生愧疚，竟再未和宋帝見面。
今日再見，宋帝態度依然平和，倒是林景圖覆雜情緒上湧，羞愧，內疚還有些許委屈，一時間竟紅了眼眶。
宋帝明白林景圖心理，待他稍稍平覆，先是神情肅穆說道：“林餘叛逆之罪，絕不可恕。這點朕想你應該也知道，不必多說。”
接著卻又放緩語氣：“你同朕一起長大，這份情分十分難得，朕還是信任你的，而且朕亦十分欽佩林老夫人的坦蕩為人，相信她教導出的孩子不會行不軌之事。因此林餘之錯，朕不會讓林家連坐。”
這一番恩威並重的話過後，林景圖早已跪拜在地，只是哽咽難言。
此時，宋帝從書桌後起身，親自將林景圖扶了起來，“這段時間聽聞你在林府深居簡出，朕覺得讓你清凈想想也好，如今朕剛剛繼位，還是需要親近之人多多幫朕，所以你今日能進宮來見朕，朕十分高興。”
聞言，林景圖還有什麽話好說？只是深深行禮，哽咽說道：“臣願為皇上效犬馬之勞。”
君臣又交談許久，林景圖心中念著宋宛兒，幾次欲言又止。
見狀，宋帝明白林景圖心思，思忖片刻，直接說道：“景圖，你和宛兒的婚約是父皇定下的，朕一直記著，只是如今情勢有些變化……”
聞言，林景圖不由有些著急，他連忙表明心意：“臣這麽多年對宛兒的愛慕之心，皇上明鑒。”
“朕當然知道你對宛兒的心，只是……”話說了一半，宋帝卻不再多說，只是拂了拂衣擺，“此事你不用著急，朕自有考量。”
之前年少時，林景圖和宋帝相處隨意輕松，如今經過這麽多事，到底成了君臣，不覆往日隨和。
林景圖如今對宋帝心存敬畏，他猶豫片刻，最終只說了句：“公主此次回到盛陽，臣還未能去探望，不知待會兒是否能去見見公主？”
這個要求合情合理，宋帝點了點頭，“宛兒今日身體有些不適，你去探望下也好，朕這邊還有政務沒有處理完，你先過去吧。”
林景圖連忙躬身答應。
從皇上書房離開後，林景圖在侍衛帶領下，徑直去了鳳微宮。
他到的時候，皇太後午休尚未起身，整個鳳微宮靜悄悄的。
一時間他有些猶豫，不知是否該進去打擾。
這時，正好錦寒端著個托盤從院中經過，見到林景圖，她倒是十分驚訝：“林公子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林景圖見錦寒手中托盤上是一個青玉碗，裏面裝著冒著熱氣的藥汁，問道：“這是給公主的？”
錦寒點點頭，“公主有些受涼，在房中休息。到了吃藥的時間，奴婢正要端藥過去給公主。”
林景圖上前接過錦寒手中托盤，朝宋宛兒臥房方向過去，低聲說道：“我去看看她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錦寒急忙跟在身後，有些為難，“林公子還是等奴婢通報一聲吧。”
原來如今錦寒知道公主和趙王兩情相悅，她不知公主要如何處理和林公子的婚約，只是直覺想替公主攔下林景圖。
說話間，二人已經來到宋宛兒臥房門口。
想是宋宛兒聽到了林景圖的聲音，還不待錦寒上前通報，她已經自內打開房門。
時值初夏，只見宋宛兒穿一件家常桃紅色薄綢掐腰襦襖，下著月白色百褶羅裙，亭亭玉立站在門口，因著生病，面容有些蒼白，卻愈發顯出一雙眸子水靈靈的，帶著些驚訝。
二人只有兩個月未見，可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，以至此時再見，竟都有隔世之感。
林景圖心中有千萬句話想對宋宛兒說，可在宋宛兒靈動坦蕩的目光下，他心中竟生出一絲心虛和膽怯，只是端著托盤站在原地。
最後還是宋宛兒讓開門口，笑著說道：“景圖哥哥，好久沒見，進來坐吧。”
跟在宋宛兒身後進了房間，林景圖將藥碗遞給宋宛兒，關切說道：“宛兒，聽說你身體不適？”
“謝謝。”宋宛兒接過來，笑著回答：“還好，吃一兩副藥就好了。”
二人之間氣氛疏離客氣，不覆往日親切。
林景圖心中有些焦躁，因父親叛亂之舉，讓她父皇命喪戰場，他想象中，宋宛兒可能會怨懟，可能會生氣，但絕不該是像此刻這般客氣笑著對自己說話。
他急切開口說道：“宛兒，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……”
卻未想宋宛兒打斷了他，還是帶著笑，語氣卻平和冷靜：“今日你來得正好，其實我正想找你，我……亦有話對你說。”
林景圖心中升起不安，果然聽到她聲音平靜堅定說道：“景圖哥哥，我們的婚約取消了吧。”
“為何？”他握緊拳，壓抑問道：“是因為……趙奉安？”
宋宛兒否認說道：“並不是，即使沒有他，我亦一樣會提出此事。”
“那是因為我父親？”
宋宛兒還是輕輕搖頭，“我明白你父親所做的事，並不是林家所願，所以當我聽說皇兄並未連坐林家，我其實十分高興。”
“只是，”宋宛兒話音一轉，她擡眸註視著林景圖，“你真的不知情嗎？”
“我當然不知情。”林景圖心中一驚，立刻反駁說道。
宋宛兒嘆了口氣，語氣依舊輕柔，卻帶著十分了然：“在你父親出兵之前，你曾經去趙國探望我，我記得你當時欲言又止，心事很重，那時我還不明白，後來回想卻知道其實你已經知道了，是嗎？”
林景圖一時語塞，他心中升起羞愧，還帶著絲絲慌張。
他無需回答，這一瞬間的遲疑已經是答案。
林景圖垂下眼簾，遮掩住眸中的愧疚，片刻後，他聲音低沈失落開口：“你說得對，那次去趙國看你，是我剛從嘉臨關見父親回來，我意欲勸阻他，可他卻一意孤行。我十分為難，此事我並不同意父親所為，可亦不能去告發他，於是便攜了母親和景珠去西山隱居。”
林景圖從未和人說過這些心事，他低著頭，流露出巨大痛苦，聲音微微顫抖說道：“可是，宛兒，一邊是君，一邊是父，怎麽選都是錯，你說我該如何選？”
這種兩難的境地，宋宛兒並非沒有經歷過。
怎麽選都會錯，可什麽都不選難道就不是錯嗎？
在她心中，景圖哥哥和趙奉安的強勢霸道不同，他性格儒雅，卻也是敢作敢當之人。
可她沒想到，在這個時候，林景圖卻選擇了逃避。而他回到盛陽後，竟然還對皇兄隱瞞了他知情一事。
她可以理解林景圖，可仍然對他很失望。
她再也不能像原來那樣，將林景圖當成可以信賴的兄長一般對待，更別提此時她已經有了趙奉安。
宋宛兒沒有回答林景圖的問題。
一生漫漫，每個人都會無數次面臨兩難抉擇，可無論多難，都要做出選擇，更重要的是，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
屋內靜默許久，林景圖心中明白，此生他和宋宛兒是真的走到了盡頭。
不是因為林家反叛，而是因為他自己的懦弱。
林景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，他想解釋，想對宋宛兒表明心意，可是所有這些話，在宋宛兒的失望和沈默面前，都蒼白得說不出口。
半晌後，林景圖深深吸了口氣，他站起身朝門口過去，。
“景圖哥哥，”宋宛兒出聲叫住他，“之前我並沒有向皇兄提起你曾去趙國探望我之事，之後亦不會提起。”
林景圖止住了腳步，卻並沒有回頭，一向挺拔的身姿有些微微佝僂。
他明白，她是想告訴自己，這件事她會保守秘密。
如此林家仍然不會被父親牽連，他仍然可以成為宋帝信任的臣子。
有一瞬，林景圖曾想告訴宋宛兒，他會找宋帝自己說明，可隨即他想到妹妹林景珠，想到已經衰敗的林家，終於還是將這話咽了回去。
思忖片刻，林景圖嗓音幹澀說道：“我會向皇上自請去北方守關，守衛大宋，再不會回盛陽。”
宋宛兒楞了片刻，她突然明白了林景圖的意圖，他會取消和她的婚約，換一種方式守護著她。
言畢，林景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。
宋宛兒目送著他的身影離開，依舊是一身月白色長袍的修長身姿，可她記憶中景圖哥哥那儒雅豐俊的模樣卻漸漸模糊起來。
不知為何，她突然想起年少時，有一次自己偷偷溜出宮，和林家兄妹一起去逛集市。
那時她年紀小，也最嬌氣，才走了不到一半，便喊著走不動了，最後還是林景圖背著她，將她送了回去。
那日他也是穿了件月白色袍子，從鳳微宮離開時，身姿挺拔，回身朝宋宛兒笑著揮手。
曾經的少年張揚，親近感情，終是消散。
宋宛兒只覺得心中一陣難過，眼眶不由慢慢紅了。
正這時，她聽到一道熟悉聲音自門外傳來，語氣十分清冷：“宛兒！”
宋宛兒不敢相信地擡起頭，竟真的是趙奉安立在門口。
只見他穿一件墨綠色長袍，愈發映襯得臉色冷白，眉眼間彌漫著重重郁氣，唇角亦緊緊抿著，儼然十分不虞。
小趙：氣死我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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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再見，宋帝態度依然平和，倒是林景圖覆雜情緒上湧，羞愧，內疚還有些許委屈，一時間竟紅了眼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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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言，林景圖不由有些著急，他連忙表明心意：“臣這麽多年對宛兒的愛慕之心，皇上明鑒。”
“朕當然知道你對宛兒的心，只是……”話說了一半，宋帝卻不再多說，只是拂了拂衣擺，“此事你不用著急，朕自有考量。”
之前年少時，林景圖和宋帝相處隨意輕松，如今經過這麽多事，到底成了君臣，不覆往日隨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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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皇上書房離開後，林景圖在侍衛帶領下，徑直去了鳳微宮。
他到的時候，皇太後午休尚未起身，整個鳳微宮靜悄悄的。
一時間他有些猶豫，不知是否該進去打擾。
這時，正好錦寒端著個托盤從院中經過，見到林景圖，她倒是十分驚訝：“林公子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林景圖見錦寒手中托盤上是一個青玉碗，裏面裝著冒著熱氣的藥汁，問道：“這是給公主的？”
錦寒點點頭，“公主有些受涼，在房中休息。到了吃藥的時間，奴婢正要端藥過去給公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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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只有兩個月未見，可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，以至此時再見，竟都有隔世之感。
林景圖心中有千萬句話想對宋宛兒說，可在宋宛兒靈動坦蕩的目光下，他心中竟生出一絲心虛和膽怯，只是端著托盤站在原地。
最後還是宋宛兒讓開門口，笑著說道：“景圖哥哥，好久沒見，進來坐吧。”
跟在宋宛兒身後進了房間，林景圖將藥碗遞給宋宛兒，關切說道：“宛兒，聽說你身體不適？”
“謝謝。”宋宛兒接過來，笑著回答：“還好，吃一兩副藥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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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急切開口說道：“宛兒，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……”
卻未想宋宛兒打斷了他，還是帶著笑，語氣卻平和冷靜：“今日你來得正好，其實我正想找你，我……亦有話對你說。”
林景圖心中升起不安，果然聽到她聲音平靜堅定說道：“景圖哥哥，我們的婚約取消了吧。”
“為何？”他握緊拳，壓抑問道：“是因為……趙奉安？”
宋宛兒否認說道：“並不是，即使沒有他，我亦一樣會提出此事。”
“那是因為我父親？”
宋宛兒還是輕輕搖頭，“我明白你父親所做的事，並不是林家所願，所以當我聽說皇兄並未連坐林家，我其實十分高興。”
“只是，”宋宛兒話音一轉，她擡眸註視著林景圖，“你真的不知情嗎？”
“我當然不知情。”林景圖心中一驚，立刻反駁說道。
宋宛兒嘆了口氣，語氣依舊輕柔，卻帶著十分了然：“在你父親出兵之前，你曾經去趙國探望我，我記得你當時欲言又止，心事很重，那時我還不明白，後來回想卻知道其實你已經知道了，是嗎？”
林景圖一時語塞，他心中升起羞愧，還帶著絲絲慌張。
他無需回答，這一瞬間的遲疑已經是答案。
林景圖垂下眼簾，遮掩住眸中的愧疚，片刻後，他聲音低沈失落開口：“你說得對，那次去趙國看你，是我剛從嘉臨關見父親回來，我意欲勸阻他，可他卻一意孤行。我十分為難，此事我並不同意父親所為，可亦不能去告發他，於是便攜了母親和景珠去西山隱居。”
林景圖從未和人說過這些心事，他低著頭，流露出巨大痛苦，聲音微微顫抖說道：“可是，宛兒，一邊是君，一邊是父，怎麽選都是錯，你說我該如何選？”
這種兩難的境地，宋宛兒並非沒有經歷過。
怎麽選都會錯，可什麽都不選難道就不是錯嗎？
在她心中，景圖哥哥和趙奉安的強勢霸道不同，他性格儒雅，卻也是敢作敢當之人。
可她沒想到，在這個時候，林景圖卻選擇了逃避。而他回到盛陽後，竟然還對皇兄隱瞞了他知情一事。
她可以理解林景圖，可仍然對他很失望。
她再也不能像原來那樣，將林景圖當成可以信賴的兄長一般對待，更別提此時她已經有了趙奉安。
宋宛兒沒有回答林景圖的問題。
一生漫漫，每個人都會無數次面臨兩難抉擇，可無論多難，都要做出選擇，更重要的是，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
屋內靜默許久，林景圖心中明白，此生他和宋宛兒是真的走到了盡頭。
不是因為林家反叛，而是因為他自己的懦弱。
林景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，他想解釋，想對宋宛兒表明心意，可是所有這些話，在宋宛兒的失望和沈默面前，都蒼白得說不出口。
半晌後，林景圖深深吸了口氣，他站起身朝門口過去，。
“景圖哥哥，”宋宛兒出聲叫住他，“之前我並沒有向皇兄提起你曾去趙國探望我之事，之後亦不會提起。”
林景圖止住了腳步，卻並沒有回頭，一向挺拔的身姿有些微微佝僂。
他明白，她是想告訴自己，這件事她會保守秘密。
如此林家仍然不會被父親牽連，他仍然可以成為宋帝信任的臣子。
有一瞬，林景圖曾想告訴宋宛兒，他會找宋帝自己說明，可隨即他想到妹妹林景珠，想到已經衰敗的林家，終於還是將這話咽了回去。
思忖片刻，林景圖嗓音幹澀說道：“我會向皇上自請去北方守關，守衛大宋，再不會回盛陽。”
宋宛兒楞了片刻，她突然明白了林景圖的意圖，他會取消和她的婚約，換一種方式守護著她。
言畢，林景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。
宋宛兒目送著他的身影離開，依舊是一身月白色長袍的修長身姿，可她記憶中景圖哥哥那儒雅豐俊的模樣卻漸漸模糊起來。
不知為何，她突然想起年少時，有一次自己偷偷溜出宮，和林家兄妹一起去逛集市。
那時她年紀小，也最嬌氣，才走了不到一半，便喊著走不動了，最後還是林景圖背著她，將她送了回去。
那日他也是穿了件月白色袍子，從鳳微宮離開時，身姿挺拔，回身朝宋宛兒笑著揮手。
曾經的少年張揚，親近感情，終是消散。
宋宛兒只覺得心中一陣難過，眼眶不由慢慢紅了。
正這時，她聽到一道熟悉聲音自門外傳來，語氣十分清冷：“宛兒！”
宋宛兒不敢相信地擡起頭，竟真的是趙奉安立在門口。
只見他穿一件墨綠色長袍，愈發映襯得臉色冷白，眉眼間彌漫著重重郁氣，唇角亦緊緊抿著，儼然十分不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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